钱东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他劝起酒来,可比岑明翔当年那种借权势压人的低级法子有意思得多,几个段子讲下来,酒桌上原先若隐若现的尴尬氛围顿时消散不见,连霍白平都被他逗乐了好几次。岑今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地差点自己也满上酒杯——幸亏翁顾还有些理智,替她喝了。

    他的酒量其实随顾远琳,一点也不差的,只是一喝便上脸。岑今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只见他眼角飞红,双颊更是一片绯色,整个人看起来就不胜酒力。她一面担心他想想就很脆弱的肠胃,一面又忍不住心神荡漾,觉得在同龄人都渐渐发福、发际线后移的年纪,翁顾还能保持着这副令人怦然心动的皮相,也是一件让人觉得欣慰的喜事。

    钱东刚好说到以前的事儿:“不跟你们吹牛逼啊,别看我现在胖成这样,我上学的时候,那也是响当当的校园男神啊,追我的小姑娘从食堂排到小卖部,那家伙,多少人哭着喊着长大了要嫁给我。”

    翁顾笑道:“你们学校小卖部就开在食堂吧?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爸爸的采访,讲你们家的发家史,好像就是从承包小学食堂开始,后来发展到开饭店、开酒楼,进了富豪榜。该不会你把那些去你们家食堂吃饭的小学生说成你的追求者吧?那你确实是蛮受欢迎的。”

    李修然指着谢鸣意道:“看看小谢的嫩脸,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人家参加个高考都能上热搜,平时在学校得多受欢迎啊。”

    谢鸣意谦虚:“我没怎么上学,没机会体会老师们在学校的风云岁月。早知道这么有意思,厚着脸皮也得去找个学校食堂蹲一蹲啊。”

    岑今“噗嗤”一声笑了:“别想了,一高没有追男神的传统。哪个女生敢不好好学习偷偷去看你,准得被班主任叫过去做思想工作。到时候作为你监护人的我也得去接受教育,很烦的。”

    “想起来了,小谢还是一高的学霸。不过小岑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李修然笑呵呵地问。

    岑今避重就轻:“我当年花了点钱,也厚着脸皮进一高了。”

    翁顾在一边低着头笑。

    他今晚就没有遮掩过对岑今的格外关照,长了眼睛的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钱东回想了一下,明知故问:“翁总好像也是一高毕业的吧?怎么你们行远原来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户,挑着校友收?那可得好好珍惜小谢,这圈里考得上一高的不多。”他还顺带着向其他人介绍了一下,“一高在咱们b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学校了,难考得很,要是想像岑小姐这么花钱上,那花的钱够上最好的私立,甚至去国外念了——说起来,岑小姐当年怎么这么有兴致,花钱找苦头吃啊?”

    b城的那些奔着高考升学率去的公立中学那真的是军事化管理,早上七点不到就要到校早读,晚自习上到十点,回去还得再写点作业,每周都要考试,一个礼拜也就放周日一天……对于那些家里有些钱、成绩又不够好的学生来说,确实远远不如上私立来得自由,岑今想想自己高中时每周一看成绩榜时的噩梦,也觉得牙酸:“也还好吧,也是一段经历,往回想想,只需要担心成绩的日子不是也挺好的嘛。”

    她自己回忆学生时代,想的最多的也是高中,课间的时候匆匆跑出去买的早饭、出去参加艺考培训回来后塞满整个抽屉的试卷、晚自习前买的酱香饼和酸奶话梅、还有坐在一楼第一间教室后门口的翁顾……

    当年她天天去楼下找翁顾,一班的班主任宋老师生怕她这个“后进生”带坏他们班的b大苗子,恨不得自己每个课间都守在楼梯口堵她,更是要联合她们班主任好好教育她不要早恋。可怜翁顾因为每次都不肯好好拒绝她,甚至真的被她喊出去压操场,也被请过家长——翁行舟和岑明翔当然不可能亲自过来了,派了个助理来听两份训,还顺便带了两份营养外卖,翁顾和岑今一人一份,可把宋老师气得够呛。只是也因此知道了翁顾家的家底子,得知这位好学生就算高考只考200分也能有大学上却还在天天勤奋刻苦后,连带着看岑今都顺眼了点,觉得她在富二代里还算上进,也就不管他们了。

    翁顾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宋老师果然眼光毒辣,他当年虽然愤世嫉俗,满脑子都是自己父母的那些破事,对感情毫无信心,但即使那样,也没有真正地拒绝岑今,甚至特意和靠门的同学换了座位,怕他成天替岑今传话叫他会嫌烦。即使在他被家庭和自己的虚荣心折磨得扭曲的时候,潜意识里依然知道不能放开这个人。

    钱东又来劝酒:“我想起来了,霍哥家的嫂子也是一高的吧,来来,你们校友和校友家属应该喝一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