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升至中天了。

    苏兆晚从房间里匆忙跑了出来,回身掩上门,靠着深吸一口气,朦胧月光下他竟显得有些狼狈。顿了良久,他抬手揉了揉发肿的嘴唇,往房间狠狠剜了一眼,心里暗骂沈灵均那个小畜生。

    自己好意含了药喂给他吃,喂下三丸后好容易他恢复了点儿知觉,许是本能地觉得苏兆晚嘴里的东西能让他舒服,倏地牢牢攀住了他的脖子,舌头蛮横地撬开他唇齿又咬又吸,恨不能把他魂灵都吃了。苏兆晚百般不适,胡乱喂完了药便一把将他推开,唇却还是被亲肿了。他赌气也不给人盖毯子,由着他晾在阴飒飒的夜里,扭头自己跑了出来。

    他拆下了发上的乌骨簪咬在口里,打算将被沈灵均揉乱的头发重新挽上去。心里仍是不忿,若非他自知他下的药量,沈灵均短时间醒不过来,他甚至都怀疑沈灵均故意的,在报复他。

    苏兆晚恼火地挽了个髻子,重重用发簪固定上。手一松,飘了两缕碎发下来挂在腮边,自然地微微卷曲。忽然他手停了,月光凝结在地面上,却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道人影,身量长挑、体格婀娜,头上的发饰繁复沉重地压在顶上,越显得她整个人单弱。

    苏兆晚与来人对视了片时,没来由地底气低了几分,垂下眼轻声道:“……姑母。”

    地上的阴影动了动,从树下石柱后走了出来。

    此人头发出奇的长,蓬松披在身后直垂到大腿,头顶上戴了只简易的花冠,一串薄银叶子挂在额前,却被她一双明亮璀璨的星眸夺去了光彩。药王庄药师长老,苏妤。

    “苏——兆晚!”苏妤偏着头,似笑非笑,玩味地喊他。

    听到这个名字,苏兆晚却抿了抿嘴,不敢答应。

    苏妤冷笑道:“你怎的不说话?沈家二夫人现在是主子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敢改,还怕我叫么?”

    苏兆晚倏地抬起眼,干巴巴喊了声:“姑母……”

    “不敢当。”苏妤退开一步:“我苏家可不敢攀您这门子亲戚,没得辱没了二夫人。我只记得曾有过一个不成器的侄儿叫‘意安’,只可惜……”她冰凉凉地看了苏兆晚一眼,扯了扯嘴角:“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苏兆晚叹息道:“姑母这是在怪我。”

    苏妤哼了声,又想说些话来挖苦他,忽然见苏兆晚神色哀凉,与他目光一触,自己心里头也堵了,偏开头深吸了口气。

    “姑母难道真当我嫁进沈府是为了去享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