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想要“直接跟天使说”,但藤丸立香自己也清楚:她目前无法在隔着半个银河系的情况下,即时确定圣吉列斯现在的状态是可以正常沟通还是正在沉睡,这是第一个问题;目前的圣吉列斯是否有能力隔着半个银河系,像帝皇那样把自己的意志投射到合适的载体上,又是第二个问题。

    但这两个问题在他们抵达巴尔之后,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在所有的原体当中,圣吉列斯若是敢说自己与母星之间的“缘分”排第二,恐怕就没人能认那个第一了。

    总之还是先去巴尔。藤丸立香再次明确了这个简单的小目标。

    由于这个目标确实太简单,暂时没有什么值得她特别进行的任务,藤丸立香姑且只是先顺手重新把垫子收回到了柜子里,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在类似的情境之下把它拿出来了。在这个过程里她权衡了一下接下来或许应该做的几件事,最终选择了去召唤室尝试连线费鲁斯·马努斯,远程慰问一下这位刚刚亲自动手,令自己从一份很难定义的复杂因缘当中解脱出来的原体。

    她不是很确定自己现在通过迦勒底的契约联系对方是否合适,不过在藤丸立香眼中,这是个“不先联系一下怎么知道呢”的问题。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抱着平板电脑窝进了召唤室,着手“联系了一下”。而等到她再次从召唤室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费鲁斯·马努斯在情绪反应上丝毫没有什么可见的波动,并且凭一己之力把这次联系变成了毋庸置疑的工作研讨会——就好像之前他并没有手刃已经堕入魔道的万年前的挚友一样。

    不过就像藤丸立香之前对圣吉列诺说的那样,她觉得这件事“非常私人”。虽说她现在自认和费鲁斯·马努斯算是隔壁工位的工友,在实际工作上有很多需要交叉并行的任务,并且在这个层面上算得上“关系不错”,但也确实没熟悉到能把什么事都说给对方的程度:将心比心,她不太想跟对方提马修的故事,因此对方不跟她多提福格瑞姆,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在这三个小时里,有关福格瑞姆的事情可能只占了谈话的百分之一不到。费鲁斯在提起他的时候显得非常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完全是通报最新军情讯息的那种形式。接着,他的话题就转到了欢愉之主与万变之主,转到了不知为何又混乱起来的亚空间,转到了自己正在班师回朝,并且准备对战团编制重新改革之类的事情。

    藤丸立香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绕过了福格瑞姆,只问对方了一些灵基融合是否遇到困难或者问题之类的事,预先讲了讲“伪臣之书”在不需要了之后的处理方法,又表示自己最多还有一周就要抵达巴尔,即将开始对迦勒底灯塔进行选址,并且预告了如果图纸没有问题的话,等选址完成之后她就正式开工。

    在这期间,她一直不着痕迹地透过契约简单观察着费鲁斯的精神状态。这种探看非常粗略且不准确,比较接近于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神色”,因此也算不上失礼。她没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什么值得担忧的迹象——考虑到费鲁斯在原体当中不算是非常善于隐藏心思的一个,藤丸立香姑且判断,这件事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大到不可控的影响。

    再多研究这一点就不礼貌了,于是藤丸立香决定到此为止,把接下来的时间花在了对建筑设计方案的统筹规划上。一晃两个半小时过去,她的平板电脑上多了很多乱七八糟到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笔记,也很难说她完全理解自己写上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等到了最后,她真的只差对着门外大喊“西吉斯蒙德快来救救我”了。

    “我觉得我像是个正在半疯着撰写预言的智库。”她这么对费鲁斯抱怨,“我正受某种强大的亚空间生物的操纵,在某种载体上连续不断地写着一些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文字、符号和公式,其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暗示和隐喻。而这些东西又确实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里起作用。”

    “这些是科学。”费鲁斯不太满意的情绪同声音一起通过契约向她传来,“它们符合逻辑,而且显然更容易理解。”

    “我是个公元两千年生人且未曾经历过任何意义上机械改造的普通人,我觉得你对我的知识面和理解力的要求都有点太高了。”藤丸立香哼哼唧唧地反驳,“现在的我能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地抄下来就已经烧高香——幻境那时候不算,那时候我用的脑子是康拉德的。”

    说实话,要不是有那段经历,她恐怕连费鲁斯说出来的80%以上的术语和在这个宇宙中约定俗成的物理理论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