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马洛克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瞄准了埃修的后背。他并未立刻松弦,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两侧部队的方位变化,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波因布鲁的常备部队骑兵构成很少,主要还是步兵与弓箭手,因此差一点就让狂奔的埃修突出了包围圈。兰马洛克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如此迅捷地奔跑,简直就是一只出没在雪原间的诡狐。不过在他严密紧促的临时调度下终究还是将埃修成功拦截。但即便如此,部队的阵线随时有被对方突破的风险。只是后者表现得相当克制,狼斧始终别在腰间,仅以徒手应付守护者部队的纠缠。有好几次兰马洛克都看到了非常明显的窗口,但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出手。射手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尽管埃修的视线并不曾朝向他此时所处的位置,却一直在分神留意这边,自己就算开弓也不会取得成效。

    如果手头有一根“龙咆”就好了。兰马洛克的手指不甘地摩挲着箭矢的尾羽,寻常羽箭的确奈何不得巴兰杜克这位武力惊人的男爵,对方能够通过细微的破空声轻而易举地判断出箭矢的轨迹,而后从容进行闪避或是还击。只有以特殊结构最大限度地强化弹速与杀伤力的“龙咆”才有可能威胁到埃修。

    而另一边,埃修终于开始对守护者部队没完没了的纠缠感到不耐。他猝然止步,双臂开合之际,两名守护者已经被他左右擒拿在手。埃修拖拽着这两个倒霉蛋大幅度地旋转身体,将他们当成流星锤在人群之中砸开了一条通路,随后再度提速,向着波因布鲁扬长而去。

    “停止追击!”兰马洛克无可奈何地勒住马蹄,他已经察觉到后方黑矛骑士团驻地内异常的动静了。黑矛骑士的晨练提前结束,在达哈尔大尉的带领下以全副武装的姿态排出严整的阵列,正对着这里虎视眈眈。吉格伍长与他的告死天使小队则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一副恨不得身先士卒的模样。兰马洛克知道埃修在王立学院进修期间与黑矛骑士团一同起居训练,想来跟达哈尔或是吉格都交情匪浅,自己如果继续不依不饶下去也许真会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火并事件——而这是兰马洛克一直在极力避免的情况,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封锁。至于巴兰杜克……既然第一时间没能拦截住,那就只能随他去了。

    埃修并未从正门进入波因布鲁,而是在城墙附近寻了个相对偏僻隐蔽的角落攀援入城,借由街巷的掩护一路向王立学院接近。虽然说波因布鲁全城戒严,但是在下城区生活的平民似乎没受到太多的影响,而从上城区开始,巡逻部队则开始频繁地出没。埃修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因此迂回了半天,总算是将几支巡逻部队引离了轨道,而后借着这个空档长驱直入。很快学院礼堂便出现在埃修的视野中,光景与城外黑矛骑士团的驻地相差仿佛,被手执刀剑强弓的军士所包围。一身戎装的阿尔德玛公爵站在队伍前列,正在同王立学院的院长布罗谢特对峙。

    “克里诺,我记得你以前理论课的成绩不错,怎么会采取如何冒冒失失的行动呢?”布罗谢特越过阿尔德玛公爵,环顾周围一圈,神情镇定自若,“我相信格里莫尔并未让你如此大张旗鼓。他给你的指令应该是无非就是加强对学院的监视,同时断绝我与外界一切可能的通讯渠道,以免我向凛鸦城或是瑞恩那边通风报信。都是不需要摆到台面的小事,你怎么弄得跟围剿叛军一样兴师动众——不过从你的立场出发,好像不选择中立的王立学院的确是叛军。”

    “院长,把王储交给我。”阿尔德玛公爵绷着脸,没有理会布罗谢特的长篇大论。因为昨夜见识过布罗谢特与年龄形成强烈反差的身手,他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提防老人可能的暴起发难。

    “如果事成,谁会是波因布鲁的新领主?”布罗谢特顾左右而言他,“这地方确实不富裕,凛鸦城、瑞恩以及申得弗都有对于商贸而言意义重大的港口,唯独波因布鲁因为气候原因,船只很难通航,走陆路又有被迦图劫掠的风险。因此你如果想维持一位公爵应有的生活质量的话,单靠税务收入是远远不够,只能向格里莫尔那边借钱——你应该是他最大的债务人了罢?不过政变后总该会有利益的重新分配。格里莫尔肯定不会放弃自己在使落半岛的领土,凛鸦城与王座自然归属于新的统治者。你应该是被许诺了瑞恩城?不过看你此刻的表现——”布罗谢特观察着阿尔德玛公爵逐渐铁青的脸色,“我觉得你效忠的对象应该重新评估你是否有管理一座重镇的能力。”

    “院长,”阿尔德玛公爵低声说,“普鲁托尔今天肯定会被我带走。你为何还要在这里拖延时间呢?”

    “那就下令进攻呗,看你要花多久才能踏过礼堂。”布罗谢特无所谓地解开自己的学士袍,露出其下的鳞甲与捆在腰间的飞刀束带。阿尔德玛公爵立刻戒备地退了一步。“拖延时间的一直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乐得跟你一起拖延而已。而且,不要觉得派兰马洛克封锁了黑矛骑士团的驻地就觉得你院长现在手无寸铁孤立无援。”老人抬起视线,朝某处招了招手:“你看够热闹没有?”

    阿尔德玛公爵一惊,顺着布罗谢特的视线转过头,一个诡魅的人影已然从不远处的屋顶跳下来,突兀地拐进了自己视野中的死角。阿尔德玛公爵立刻偏转目光,沿着对方的动向急追过去,但始终慢了一拍。形成包围圈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这个不速之客强硬地突破,径直往这边靠过来。阿尔德玛公爵的近卫见来者不善,刚想阻拦,却被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随后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阿尔德玛看清来人的面容了——北境新晋的男爵,伊斯摩罗拉的领主,他们计划拉拢却还未有效执行的对象,埃修·巴兰杜克。

    “你昨夜不是说还要观望吗,怎么一大早就被人包围了?”埃修在阿尔德玛公爵身前停步,直截了当地发问。

    观望?什么观望?阿尔德玛公爵仍处于震惊之中,并未听清埃修在说什么。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兀地搭上了他的肩膀。阿尔德玛公爵悚然一惊,原来是布罗谢特趁着他分神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一脸似笑非:“没办法,想跟得上蠢货的思维方式,首先我自己得先是个蠢货。”他随后看着阿尔德玛公爵,手臂用力,硬拦着阿尔德玛朝学院的方向走去。阿尔德玛公爵不是没想过挣脱,但是一柄抵在腰间的飞刀及时地打消了他的念头。

    “公爵,请进礼堂来议事。巴兰杜克,你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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