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无痕怔然。

    “你的师弟倒是很懂事,”银发鲛人笑道,“这么小却已经这么灵敏了。他说的不错,我们身上,既有妖族的血,又有人类的血。”

    他像是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痛恨:“鲛人族这个物种太神奇了,它们是东海的精灵,长生不死,日日夜夜守护在这个石门旁,这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通道。但他们太天真了,他们保护不了这,别说东海的各种妖修,就是随便来一个觊觎它们的人类,估计也就会傻傻的跟着人家走了。”

    “它们又太残忍,”银发鲛人抬头,仿佛能透过深海,看到海外的明月,“我沉入东海后被它们救下,它们让我穿过了这石门——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我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它们说‘以前的人穿过这扇门,就会变成我们的族人,长出尾巴,再也离不开这了’。”

    “既然你原本是人类,”阮无痕皱着眉听完了,“那你应该不是第一例吧?莫非还有其他人?”

    “不是与你说过了么,”银发鲛人淡漠的看着他,“都死了。下一个族长诞生后,他们便死了。”

    这下子,连阮无痕也禁不住去看那石门。

    它是鲛人族的至宝,却不知陨过多少人的姓名。

    “那你不是也活不了?”阮无痕挑眉看向他,“还是说你早都不想活了?”

    银发鲛人漠然的看着他。

    “啊,也是。”阮无痕忽然收回剑,“要是我这副半人不鬼的样子,一双美腿成了鱼尾,估计早找根像样的梁子吊死了。”

    银发鲛人:“你……”

    “不过啊,”阮无痕忽然看向他,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有点像轻蔑,又有点像怜悯,“要是我知道自己身上背着无数前人的命,又要担起一个傻乎乎的鲛人族,怕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死不死得起了。”

    银发鲛人终于面上出现了动容,他撕裂了平和的假象,美丽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你懂什么!在这深海下整整三十年!一个同类都没有,找不到说话的人,我日日都在想……”

    “想着是哪个倒霉蛋能让这群鲛人看中,拖下来好担我的职呢?”

    阮无痕打断他:“别想了。世界上那么多不及你寿命长,不及你美貌,不及你坐拥深海,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要说你那变了的血统?回不去的陆地?别傻了——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我师弟是个什么妖,也没见他自怨自艾到寻死觅活的程度。”